大唐开皇十七年,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天下一派繁荣承平的景象。
长安大内太极宫内苑寝殿中,晨钟还未敲响,宫室之间烛火已经点亮起来,宫人宦者在殿廊之间出出入入、穿梭不定,为殿中贵人新一天的饮食起居忙碌起来。
寝帐中,李泰迷迷糊糊的翻一个身,探手向身旁摸去却摸了个空,睁开朦胧睡眼才发现枕边佳人已经不在了。
“夫郎醒了,现在便要起床吗?”
帐外响起温婉的问话声,旋即已经穿戴完毕的皇后便又俯身探入帐中,望着仍自睡眼朦胧的皇帝笑语问道。
李泰并不答话,只是翻一个身,伸手又将皇后扯到榻上来,旋即便枕入娘子丰腴温软的怀抱中,继续闭眼假寐起来。
大唐皇帝有时候也想赖床不起,昨日诸州总管、刺史入朝述职,朝廷为了奖酬这些封疆大吏们,便在大内设宴款待群臣,李泰自然也要列席主持宴会。
那些起码年余不曾入朝的外任官员们抓着这难得的面圣机会,争相蹈舞祝酒,而李泰也是来者不拒,结果到最后便是醉的不轻,来到皇后寝宫又免不了一番折腾,到了这会儿精神仍然比较疲惫。
皇后独孤妙音虽然也已经人到中年,但家庭美满、生活和谐,平日养尊处优,昨夜又新承恩露,仍然不失少女时期的娇美,更增添了许多成熟妇人的风韵。此时见到夫郎如顽童般赖在她怀内不肯起床,嘴角便也挂着宠溺的笑容,玉指穿过夫郎的发丝为其轻轻揉按头部的穴位。
如此温馨的时刻总不嫌多,但李泰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尽情享受,他略作假寐后还是凭着毅力睁开双眼,着令宫人奉上袍服穿戴洗漱起来。
今天虽然不是朝日,但他这位大唐皇帝案头仍然有许多的事情亟待处理,起床洗漱完毕之后,他先陪着皇后简单用过早餐,然后便沐浴着晨曦穿过永巷、往外朝殿堂而去。
朝阳升起,万丈金光洒落人间,长安百坊之间晨鼓声一起敲响,这座雄大的城池瞬间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百姓各自出坊忙碌起来,诸城门外等候多时的车马队伍便也鱼贯入城,给这座城池增添一份活力。
皇城百司群臣也开始陆续就位,为管理这个庞大的帝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大内武德殿,若非朝会之日,皇帝通常于此办公并且召见大臣。此殿连接东宫,两地便于往来,有时候皇帝也会将皇太子召入此间加以教导,或是由其观政。
入秋之后国事渐繁,钱粮赋税的度支核计,官员考绩的年终总结,还有内外行政的拾遗补漏。尽管这些事情都有专门的司署进行管理,皇帝就算只是将诸事结果逐一进行审理,因为事项实在太多,工作量也是不小,再加上一些重要的事情还需要进行特别的关注,所以仅仅只是召见诸司官员商讨事宜,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李泰今天重点关注的便是典选诸事,入秋之后,各地赋税陆续上缴国中,而随之一同来到长安的,还有诸州选拔上来的贡士。尽管科举要到来年开春才会正式开考,但这些贡士们已经先行入京备考起来了。
同时今年内外官员秩满、缺额等所轮出的职缺也达到了内外在职官员的将近三分之一,有三千多名内外不同品级的官员需要在今年的铨选当中挑选授任,因此今年也是一个大选之年,吏部等选司将会异常的忙碌。
今天率先来到武德殿奏报事宜的便是礼部尚书徐陵与吏部侍郎卢昌衡,两人一同登殿,先由礼部尚书徐陵汇报科举相关的贡举人事宜。
“启禀圣人,今秋诸道选送贡举人计有五千四百二十五员,两京馆生学徒一千三百六十四员,关内道计有……”
徐陵登殿之后,先将今年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诸道贡举人情况讲述一番。
在各方参加科举的贡举人当中,出自两京官学的明显是占了大头,足足有五分之一还要多,而其余天下诸州才占了不到五分之四的名额。
这样一个情况其实还是经过多年推广改善的一个结果,早年间两京贡举人是占了科举考试的绝大多数,天下其余州府选送的人员则寥寥无几,许多州每年不过一二人而已。
因为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对于朝廷典选政令的改革感知并不敏锐,而一些对此有所感知的人家则就尽量将家中儿郎送到两京这样的政治中心。而且往年州郡征辟在野贤遗,通常是要直接授以官职的,可是现在仅仅只是获取一个考试的资格便要千里迢迢的入京,这也让地方上一些观念还没有扭转过来的才流对此不感兴趣。
有鉴于一项改革的推行不易,李泰也只能先下令州县官学进行完善,招取一些有志于学的民间子弟进行授业教学。同时为了更加扩大科举能够覆及到的人群规模,诸州又加州贡考试,不再只局限于州县生徒,同时凡诸州考选贡举人,直免当年身庸户调,使其得以从容入京参加科举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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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两京也不再只局限于官学生徒与在职官员的举荐,允许在野贤流向有司投牒自荐,统一参加礼部在当年秋天所举行的贡试,从而获得举人资格。
如此一番推广与改革,又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才使得科举考试总算是具有了国之才选大典的气象,每年都有数千贡举人入京参加科举考试,给国家建立起了庞大的人才储备库。
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那么在官员铨选上的标准则就可以放得更高,也使得大唐官员考绩压力非常的大。
往年都是一岁一考,京官三年、外官四年秩满,总其考绩再作黜陟。但是如今保留一年一考的同时,如果连续两年考评为中下,那么便直接罢官,不需再等到秩满,而且凡因此而遭罢黜者,十年之内不得再参铨选,唯有通过朝廷特别开设的制举考试,才能解除这长达十年的守选禁锢。
只不过制举考试乃是专科取士,并不常设,即便举行,往往也不过选取十几人或者更少,能够通过制举考试脱颖而出者,无一不是翘楚才流。
今年的科举相关与往年大同小异,汇报起来倒也很快。足足多达五千余名参加科举的贡举人,礼部也不可能将完整的名单直接奏于至尊,所以李泰也不能从中发现什么熟悉的名字,只能等到科举考选结果出来之后再作阅览。
在讲完科举事宜之后,李泰又想起另一桩事情,那就是有关宗室封爵管理。当年大唐新立,还有诸多的事情要进行处理,所以对于宗室封爵便也沿袭前朝,并没有更作完善调整。
如今已经是到了开皇十七年,他已人到中年,儿子们也已经陆续出阁封爵,宗室兄弟们有的都已经辞世,加上宗族还有许多新生后代,所以关于爵禄传承方面也需要更作一番整改。
于是李泰便又交代徐陵稍后会同宗正一起,尽量在年前便将相关的规章改革便敲定下来,不要耽误了宗室们年终祭祀祖宗。
有关宗室封爵的调整,基本上就是明确亲王、郡王与嗣王等这一系列的等级划分。李泰自己兄弟、儿子自然是要获封亲王,而同祖父的各支兄弟则以长者为亲王、余者为郡王,再传嗣王与郡王同级。亲王传嗣五代、郡王传嗣三代,若当中并无立功或恩赐,便除其国、唯附宗籍而已。
陇西李氏本就世系庞大,加上还有一些功臣赐姓附籍,每一代宗籍人口几乎都是指数性的爆炸增长,不加规范严管,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而李泰这一代情况还不严峻,那还要托了尔朱荣的福,但也是时候要防患于未然。
他也并没有一味的削减宗室待遇,还是鼓励族人们各尽其才、施展抱负,凡所在附宗籍人员,只要能够通过科举考试便授五品散官,并且不需守选,当年便可参加铨选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