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算是直接打探傅洵舟的私事了,傅洵舟没急着回答,反而道:“为何如此问?”
宁忘夏道:“听闻上清境的上仙都是修的无情道,想必也不怎么了解人间的七情六欲。”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宁忘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似温柔的上仙,其实对谁都平易近人,一视同仁。很难不让人怀疑无情道的传言
傅洵舟闻言,先是一愣,后弯着嘴角笑着:“非也非也,无情道大概是上清境的仙大多清心寡欲,但不等于会摒弃世俗。”
“就好比,上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存于世上,即有欲望。若无欲望,生灵不再有情愫,人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那六界之中,也能不需要生灵存在。
所谓欲望,即诞生于生灵。生灵存于世,各种欲望由心而生,也就形成了形形色色的爱恨怨憎恶……
宁忘夏垂耳恭听,傅洵舟所言不无道理。妖有情,人有情。若真的仙人无情,也不会救下她了。
如果是那样,她这只孤魂野鬼大概还在忘川河畔飘荡着。
“上仙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宁忘夏意识到傅洵舟想绕开话题,她紧盯着傅洵舟的眼底,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傅洵舟脸色有些难堪,他理了理鬓发,眼底泛起涟漪。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恍然间,宁忘夏心底竟有些不想刨根问底。傅洵舟犹如天边月、水中花,可触不可及。上仙本受万人敬仰,怎会沾染凡尘?
“有吧,”傅洵舟的声音缓缓垂落下来,他道:“祂因我而死,又因我而活。”
“她?”
宁忘夏心里莫名不悦,她藏起自己的神色,手却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轻轻地松开了话本。
“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帝俊和麒麟吗?”傅洵舟手心托着话本,没有放下,“在那之前,我遇到过一只九尾狐。”
“后来我们成了挚友,”傅洵舟眼底雾色浸染,语气低落,“直到一天,祂死于命数,而我明明能救祂,却没有出手救祂。”
说着说着,声音就坠落下来,无声无息。
“我……明白上仙的遭遇。”宁忘夏放下话本,放柔了声音,手指虚握着。她想抓着傅洵舟的手,可始终无法迈出那步。“命数不是能随意左右的,那不是你的错。”
傅洵舟苦涩地笑了笑,“说到底,宁姑娘可知,上清神域有位天道,就是专司命数的。”
“上仙是说司命神君?”她前身为妖,自是听说过上清神域的神君。
傅洵舟点头,接过她的话继续道:“没错,祂掌管命数,但每个生灵的命数,真正的掌管者却是自己。”
“祂是神君中的特例,说是司掌命数,不如说是像在坐镇。一旦有人的命数脱离轨迹,司命神君就会将其拉回正轨。”傅洵舟淡声道:“祂能轻易看透命数,亦能轻易改变命数。”
看透命数?
请柬令?!
这些年的滚打摸爬少不了请柬令的辅助,宁忘夏寻思着每次使用此物还能瞧见他人身上若隐若现的线,通过“线”的变化推断出此人命数,如此特殊的能力居然是来自司命神君的。
但请柬令明明是傅洵舟给她的,为什么他自己不记得了,这明显不对劲。宁忘夏还想再问下去,怎料门外忽然响起一惊一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
傅洵舟阻拦挣扎着要下床的宁忘夏,道:“你伤势未愈,若是信得过我,我代你去。”
“有劳上仙了。”宁忘夏重新躺回去,背上的伤口散发着密密麻麻的痛。她望向傅洵舟离去的背影,眉心几乎拧到一块了。她不确定傅洵舟是真的记得还是在装作不认识自己,可他方才说了,司命神君能窥看命数,而持有请柬令也能窥看命数。其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不信,但她也不信傅洵舟会是善于欺诈的人。
——
天枢阁影卫传来消息,说是留客居出了命案。特地来禀报宁忘夏,易轩以王爷伤重的名义拒绝那人进来,于是就有了三人在天枢阁内大眼瞪小眼的场面。
卓昀山想不明白了,屁大点的事就要求见王爷,再这样下去,天枢阁都快成衙门了。易轩头都大了,才痊愈不久,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最近倒的些什么运气,出门忘看黄历了这是。
两人脸色倦怠,眼里无光,一副恹恹的模样。
最后还是傅洵舟过来暖场,不然他们两都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尤其是卓昀山,两边脸都快鼓成河豚了。
所幸傅洵舟来了,见到傅洵舟的第一眼,那人眼里冒光,出声道:“您就是上清境的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