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深坐在一旁,看不出喜忧。
等到众人离开,段韶这才看向他,“赵公,此处只有我们,当下朝中,能给我些建议的也就只有你了,希望你能畅所欲言,我不会因为言语而治你的罪,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你能给我些建议。”
赵彦深苦笑,“大司马又何以问我呢?”
“当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并州本来就是靠庙堂来补贴,才能养活这么多的军队,当下并州都没剩下几个城,上下混乱,百姓无心农桑,国库空荡。都不需要敌人来攻,我们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晋阳兵是我们的保障,又不能撤销。”
段韶平静的看着他,“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呢?”
赵彦深收了声,神色略微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
“赵公且说。”
“第一条路,我们想办法减少军队的规模,进行屯田,增加粮产,保留精锐,进行操练,等待时机有所转变。”
“第二条路,我们可以趁着还有些粮草,主动进攻,趁着刘桃子在南边,进攻他的后方,拿下朔州恒州。”
“第三条路,我们投降刘桃子,请求他保留宗室的性命。”
段韶点着头,“不愧是老臣啊。”
“这第三条,才是赵公真正想要说的吧。”
赵彦深脸色不改,“方才大司马说过,不会因为言语而问罪。”
“我不是因为言语而问罪,我是因为你的行为。”
“我实在不明白。”
赵彦深一脸茫然。
段韶轻轻摇头,“赵公演的着实厉害,可惜啊,还是露出了破绽。”
“我先前就在想一件事,当初皇帝在邺城,刘桃子派的军队即将到来,这个时候,皇帝最该做的选择是什么?”
“第一,召集城内众人誓死抵抗,再调遣晋阳兵分路支援和攻击敌人,再让河水以南全力相助,以刘桃子在北方的杀戮,南边和晋阳都不会无动于衷。”
“第二,撤往汾水,召集晋阳兵护送南下,而后步步后退,将大军其家眷调往河水以南,通过大军来控制南边,利用南边的物资维持大军,继续对峙。”
“第三,丢下邺城,不占据能撤退的位置,跑到晋阳孤城,自己包围自己。”
“陛下选择了第三种方式,我并不意外,皇帝无能,但是我听说,这是你上奏的。”
“你过去跟祖珽多有往来,我觉得你跟他是一伙的,刘桃子他们总是能很快得知这里的情况,还能对我们步步蚕食,我调走了哪里的军队,他们就来攻占哪座城池,知道的比我都快。”
“庙堂越来越混乱,你这个司徒却什么都不理会。”
赵彦深有些惧怕,他无奈的说道:“我是个文臣,面对战事并没有大司马所看的这么长远,何况,国内有人跟刘桃子勾结,这也不是秘密,他们都希望以后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向刘桃子出卖各种情报,这岂能怪我呢?”
“若说与祖珽有交情,那您的弟弟,过去也跟祖珽有交情,而我与祖珽,不过是知道对方而已,我甚至都没有去过他的宴会。”
“我这个人向来胆小,从不跟任何人为伍,做事只想保护自己,大司马若是因为这一点要治我的罪,我承认,可若是说我勾结刘桃子,那我是不认的”
段韶忽抬头看向了他,“赵公胆小,只想苟活,大家都这么说。既然如此,赵公为什么不跑?”
“据我所知,朝中大臣里,就你的行为最不逾越,不曾受贿,不曾抢占田地,不曾胡乱杀人,最大的罪行也只是提拔亲信,而你过去治理地方,政绩第一,能力出色,刘桃子绝对不会处置你,呆在晋阳,随时都可能会死,但是到刘桃子麾下,就能保全性命,你为什么不跑?”
“我过去所得罪的许多人,都在刘桃子麾下,我若是去了他那边,那些人一同构陷我,我如何能活?”
“刘桃子虽然是敌人但是我了解他的为人,赵公也一定了解,他不会因为构陷而杀人。”
“赵公,你是几代老臣,是跟着我们一同开国的大臣,为何要这么做呢?”
赵彦深叹息,“大司马已经认定我为贼,我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我确实没有什么才能,只是我在晋阳,向来大门不出,也不接见外人,又如何能与刘桃子勾结?唉,我自认德不配位,大司马要治我的罪,就请将我下狱,只是请看在过去的情谊上,勿要羞辱我,给我个痛快的。”
段韶再次沉默了下来。
“来人啊。”
有几个士卒迅冲了进来,段韶平静的看着对方,“将赵公带回他的府上,好生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