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我眼里的仇恨太过刻骨浓郁,就连和我对视的魏子都也停顿了一下:“你……你真的那么恨他们?”
“难道这仇恨还能有假?”我柳眉轻扬,上前半步:“王爷那一日不是说恨宋璟,恨不得能啖其肉饮啼血吗?我对柳纤纤也是如此!”
“为什么?”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我感到一阵诧异,这一刻心里的愤怒痛恨彻底失控:“你知不知道柳纤纤对我做了什么?牵机毒是由鹤顶红、狂犬血、断魂草三大奇毒配制成的绝顶毒药,如果不是被柳纤纤逼迫,我怎么可能服下那种毒药?你知道毒发的时候会怎么样吗?”
“会怎样?”
“会痛,很痛很痛!”
“有多痛?”
“从头到脚的每寸皮肤、每根骨头都在痛,会痛得粉身碎骨、筋脉寸断!我每天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还是感觉的到痛!”
我的目光越过魏子都的肩头,凝视那个遥远的自己,回忆随着彻骨的疼痛在我面上翻涌:“你知道明明死了,却还要活着目睹一切是什么感觉么?”
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啊…这块骨头下面,它明明明是空的,但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回忆中有无数人在向我招手,那里有燕云将士的、有白凤军袍泽的、有霍家人的、还有柳霜雪:“我曾经无数次想到了死,可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下地狱,我……”
从始至终,魏子都都冷静地凝视着我,直到此时,他忽而眼睫一缩,起身一把拽开我的手臂:“够了,住手。”
“我……”语声一顿,卡在喉咙口凝滞成哽咽,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面庞不知何时已经濡湿。
我刚刚……竟然哭了?
还是当着魏子都的面?
我立即别过头,抹去脸上的泪痕,真是尴尬,我以前可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心口还在隐隐生疼,像是有一只大手把那些亡者的不甘、惊恐、怨念、痛苦、愤恨全部杂糅在一起,塞进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取代了原本的心脏,缓慢又有力地跳动着。
低头一看,靠近心口的布料出现了凹痕,小小的,是我用手指戳的。
难怪连魏子都都看不下去了,他大概没见过柳霜雪这副模样,甚至连我自己也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说服他。
我缓缓抚平那一块布料,也抚平心绪,忽而听到他在身后嗤笑一声:“呵呵呵,你说,你要让他们下地狱么?”
那低磁的笑声里有嘲弄和轻视,还有一些隐痛,我还来不及细想,嘴皮子已经先脑子一步动起来:“难道我不行么?”
说着,我还倔强地回瞪他一眼,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轻视,也是我一直讨厌他的地方。
他似乎被我噎了一下,收起讥诮,眼眸幽深起来:“你似乎忘了,别人在背地里都称本王活阎王。”
“那又怎么样?”
又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有必摆到台面上来么?
“那就是在说,本王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他浓黑的剑眉一挑,眉眼越发锐利,似乎诚心要吓我一下。
我抿唇后退半步,倒不是被他吓到了,是想起这个外号的来源。
老魏王年轻时风流成性,膝下子嗣众多,一共有十男七女,在唯一的嫡子早逝之后,剩下的庶子就卷入了长达五年的血腥混战,最终,十七岁的魏子都承袭爵位。
活阎王并不是魏子都在皇城司的外号,而是他在魏王府角逐爵位时就有人这么喊他了。
他能走到今天绝非侥幸,而是每日每夜在地狱里摸爬滚打在拥有的一切。
“怕了?”
他看我失神,唇角一勾:“怕了就乖乖呆着,做好自己该做的。”